壁油灯
一块粗糙的木板在板壁上钉成一个灯台,一盏壁油灯搁在灯台上,麻线拧成的灯芯烧得通红,但安静的屋子里仍然是暗暗的。
屋子里充溢着淡淡的煤油味儿,油灯抛下的阴影比它发出的光还多。借着微微的光,可以看见被灯油浸润的灰尘粘在灯壁上,黑乎乎的。油灯的历史就蕴在这黑中了。
灯油顺着灯芯不由自主地上涌,慢慢地接触到红红的火焰,慢慢地变成袅袅青烟,慢慢地在狭小的屋子里扩散。油不断减少,烧红的灯芯就像一头干渴多时的水牛看见一洼死水,便迫不急待地伸出干涸的嘴,狠命地吸着那洼并不丰沛的水,更何况灯芯的嘴已点着了火。最后,残留在油里的一些细微杂质也顺着灯芯上涌,就像水牛最后吸入的不再是水而是稠稠的污泥。
那红红的火焰呵!它吸尽了油灯里的最后一滴油。油尽的时候,也注定火焰的生命快到了尽头。贪婪的火焰呵!你为什么要用生命的终结去换取对生命的渴求?你和土地的主人是多么相似!他们终日在黄土地里挖掘、耕作,总渴望自己的劳动有最多最多的收获,但他们却最终改变不了回归黄土的宿命。
灯光越来越暗了。主人站起来,他巨大的黑影也随之站起来。主人取下插在板壁上的针,将灯芯往上拨了一截儿,屋子里又增添了一丝光亮,但灯芯烧成灰烬的速度却更快了。
黑夜分娩出老鼠。老鼠在屋子里“吱吱”乱叫,它们不是在争夺女友,而是借着昏暗的光在屋子里抢夺主人嘴角漏下的饭粒。
忽然,主人打了个寒颤,紧接着那暗下去的火焰也开始颤抖、摇摆。冷风不顾一切地从门缝往屋子里挤。针尖大的眼儿,斗大的风。火焰还在不断变暗不断颤抖,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忽明忽暗。主人又一次站起来,他感到整间屋子都在随着火焰一起晃动。他想去挡住那不知向哪个方向吹的风。当他伸出手去拢住油灯时,烧得红红的灯芯渐渐暗下去了……
主人看到了最后一点火花融入无边的黑暗,主人嗅到了最后一缕青烟的浓浓的气息。
作者单位:五峰土家族自治县人民法院